2011-10-12

當真實與虛構遇上了

(這不是劇評)

「耶穌愛你!我地黎派飯架...」演員從右邊推著一架放滿「耶穌愛你」的飯盒的手推車,停在作佈景板的流動車前面,扮演教會人員在街上派飯的場面。

這是某慈善團體重現本地貧窮家庭或露宿者生活實況的街頭劇,演出的地點在中環遮打花園。我們正在公園的中心,公園四周全是地產、銀行和政府的建築物,然而公園的外圍(一排排的矮樹)猶如隔絶了官商與我們,令這些聲音無法傳到去那些香港的政策制定者及大財團裡去。

街頭劇演出時天公不造美,突然下起雨來。原本平日下午三點的中環已不多人經過這花園,現在橫風橫雨更令途人急步離開;除了我們這幾位專誠來看演出的人,以及該慈善團體專誠邀約的議員之外,演出開始時還未有路人停下來觀看演出。

終於有第一位路過的觀眾了,那是一位拿著白布袋、穿著普通、滿頭白髮的婆婆。她似乎路過這裡,又不趕著往下一站,望到那個派飯的場面,放下腳步,好奇我們在這裡的行動,然後停下駐足觀看。打量了十數秒後,她看到有十多人坐在那些預留給觀眾坐下的椅子後,也慢慢走過去坐在椅子上,觀看演員在流動車前的講話(演出)。

她是除特邀人員以外的第一個駐足觀看的觀眾,於是我暗暗在旁觀察她,好奇一個外來人看此劇的反應。只是,她坐了大約一分鐘就站起來準備離開。當我以為她對演出不感興趣之際,看到她問她身旁的觀眾(那人正是我同事)「這裡是不是派飯?」,我同事說不是,她就轉身打算離開了。這個時候,演員還拿著一個飯盒,訴說著一個要等派飯的基層人士的心聲。

那一刻,真實與虛構遇上了。真實希望收到派飯的婆婆走入這個演出場所內(儘管只是街頭劇,但我們也有預設的演區與觀眾席),而前面正是模仿這真實的一個虛構人物在講話,他們的距離不足十米。真實的婆婆沒有講話,知道「那只是做戲」就轉身走了。嗯,我們的行為對她而言只是做場戲,而她也不好奇我們的戲與她的實況有否關連,又或覺得尷尬唯有離開?

我那刻很想走上前向那婆婆問好。要是我手上有一個飯盒的話,我必然親手遞上送她一個;但是,我當然沒有飯盒吧。我望著她離開的身影,那時演員繼續扮演基層人士述說貧窮現況,我真的好想指著那婆婆、向著演區大叫「現在就有人需要這個飯盒!」

當然,我沒有這樣。我一切反覆又難以言喻的情感都被抑壓著。我沒有懷疑這個街頭劇的製作團隊、以至整個慈善團體倡議經濟公義、推動改善本地貧窮現況的熱心;只是,這一個場景好像諷刺著我們這班藝術圈子,當我們想用藝術作為媒界去推動世界作出改變時,而真實的現況來臨到我們這裡時我們卻無法/不懂行動。

街頭劇繼續上演。穿著西裝的中環白領還是經過就算,遊客也只是望兩眼,而本地人更加不太在意;只是間中有人停下來觀看數分鐘,然後又「路過」了。

到底,我們做藝術是做甚麼呢?我們做這些劇是為了給誰人看呢?--這些問題,一直在我的腦海徘徊,而我也不知道可以做甚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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